第29章：秘密调查（1 / 1）
陈天雄留下的烟草与皮革气息，早已被高效的通风系统涤荡干净，办公室内重新恢复了沈文琅所熟悉的、绝对的秩序与冰冷。然而，那股萦绕在他心头的、关于高途的疑云，却如同渗入地毯纤维的异味，顽固地盘踞不散，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发酵得愈发浓郁、尖锐。
沈文琅站在落地窗前，城市的霓虹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，却映不出一丝暖意，反而衬得他面容如同冰封的雕塑。高途在面对陈天雄信息素时，那瞬间的、生理性的排斥与不适，像一帧被无限放慢、反复播放的画面，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。
不是猜测了。
几乎可以断定。
那个在他身边待了三年，沉默、高效、如同精密仪器般可靠的助理，是一个伪装成Beta的Omega。
这个结论带来的冲击，远比他预想的要复杂和猛烈。最初那点被欺骗的冰冷怒意，在反复的思量中，逐渐被一种更深沉、更难以言喻的情绪所覆盖。他想到了高途每月固定的“身体不适”，想到了医生报告中晦涩的“药物代谢残留”，想到了他异常苍白脆弱的脸色，想到了他指尖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……
一株在贫瘠岩缝中艰难求生的雪松，为了获取一线阳光，不得不扭曲自身的生长，甚至不惜以燃烧生命为代价，来维持表面的挺立。
这形象，悲壮得令人……心悸。
沈文琅厌恶软弱，鄙夷Omega的“麻烦”，这是他构建世界观的核心支柱之一。可当这份“软弱”和“麻烦”以一种如此隐忍、如此惨烈的方式，与他身边这个他已然无法忽视的人绑定在一起时，他那坚固的认知壁垒，第一次产生了清晰的裂痕。
他需要知道更多。
他需要绝对的、不容辩驳的证据。
他需要弄清楚，这株“雪松”究竟在承受着什么，以及……他为何要如此孤注一掷地伪装。
仅仅是那份薪水？为了那个嗜赌的父亲和重病的妹妹？还是有其他更深层、更迫不得已的原因？还有那个所谓的“伴侣”，究竟是真实存在，还是另一个为了掩盖真相而编织的谎言？
疑问如同藤蔓，缠绕着他的理智。他不能再仅仅依靠观察和推测。他需要动用他的资源和力量，去揭开这层迷雾。
沈文琅转过身，步伐沉稳地走回办公桌。他没有丝毫犹豫，拿起那个极少动用的、线路绝对安全且无法被追踪的加密通讯器，按下了一串冗长而复杂的号码。
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，那边没有传来任何问候，只有一片沉默的等待，如同暗夜中蛰伏的猎手。
“是我。”沈文琅的声音低沉，不带任何情绪波动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，“启动‘清洁协议’，最高优先级。”
他顿了顿，清晰地报出了调查目标。
“高途。我的首席助理。”
“重点：一、他的全部医疗记录，尤其是涉及性别分化、周期性治疗及药物使用的部分，追溯至童年。二、核查其社会关系中，是否存在符合‘伴侣’特征的长期亲密对象，核实其真实性。三、其直系亲属高伟强近期所有异常动向及资金往来。”
“要求：绝对隐蔽，不可惊动目标。所有信息，直接向我汇报。”
“时限：七十二小时。”
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，通讯器那头只传来一声简短的、如同机械合成般的回应：
“明白。”
通话切断。
沈文琅将通讯器放回原处，动作流畅自然，仿佛刚才只是下达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商业指令。然而，他搭在桌面上的手指，却几不可查地收拢，微微泛白。
“清洁协议”，是他掌控的、游离于常规商业情报体系之外的一支隐秘力量，专门处理那些无法摆在明面上的、极度敏感且高风险的事务。动用它来调查一个助理，这本身就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范畴。
但他别无选择。
高途身上的谜团，已经不再仅仅关乎一个员工的忠诚与否，它触及到了沈文琅自身那套冰冷秩序的核心，甚至……隐隐牵动了他某种连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、陌生的情感涟漪。
他必须知道真相。
无论那真相有多么不堪，多么具有颠覆性。
只有掌握了全部的事实，他才能做出最符合自身利益的、绝对理性的判断和处置。
在接下来的两天里，HS集团顶层一切如常。沈文琅依旧是那个冷酷高效、言辞毒舌的掌权者，高途也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、处理事务一丝不苟的完美助理。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，仿佛暴风雨来临前，那令人窒息的平静。
沈文琅没有再刻意试探，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。他甚至批准了高途提交的一份关于优化助理工作流程的建议——一份写得极其出色，足以体现其价值和用心的报告。
他只是在等待。
像一头极具耐心的掠食者，潜伏在暗处，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，或者……等待着他的猎犬，将确凿的证据叼到他的面前。
他偶尔会看向高途，目光深沉难辨。看着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，看着他专注工作的侧影，看着他偶尔因疲惫而轻轻按压太阳穴的小动作……
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，在他心底交织。是审视，是评估，或许……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，对于真相揭晓那一刻的……隐忧。
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确定，当那份调查报告真的放在他面前时，他究竟希望看到什么样的内容。
是坐实高途的Omega身份，以及那个“伴侣”的虚假，然后他就可以用“欺骗”之名，冷酷地将其处置？
还是……出现一些他未曾预料到的、更为复杂的隐情？
这种不确定性，让向来习惯掌控一切的沈文琅，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。
第三天下午，距离他下达指令正好七十二小时。
一份薄薄的、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，被林秘书无声地放在了沈文琅办公桌的角落。
“沈总，这是您要的资料。”林秘书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恭谨，但他低垂的眼眸深处，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。显然，他隐约察觉到了这份“资料”的不同寻常。
沈文琅没有抬头，只是挥了挥手。
林秘书如蒙大赦，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，并轻轻带上了门。
办公室里，只剩下沈文琅一个人，以及那份静静躺在桌角的、仿佛蕴含着风暴的文件袋。
沈文琅的目光，终于从眼前的财务报表上移开，落在了那个普通的牛皮纸袋上。
他沉默了片刻，然后伸出手，动作缓慢却稳定地，拿起了它。
指尖触碰到纸张粗糙的表面，传来冰凉的触感。
真相，就在里面。
他拆开密封线，抽出了里面的报告。纸张不多，只有寥寥数页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一些附件的复印件。
他的目光，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，开始逐行阅读。
随着阅读的深入，他脸上那惯有的冷峻神情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湖水面，开始出现细微的、却无法掩饰的裂纹。
他的眉头越皱越紧，搭在报告边缘的手指，因为用力而指节泛出森白的颜色。
报告上的文字，像一把把冰冷的手术刀，精准地剖开了高途小心翼翼维护了多年的伪装，将血淋淋的现实，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。
关于性别分化的记录……
关于长期、大量使用特定抑制剂的医疗证明……
关于“伴侣”关系的彻底证伪……
以及……一些关于高途原生家庭，更为深入、更为不堪的细节……
沈文琅的呼吸，在读到某一行时，几不可查地停滞了一瞬。
他猛地抬起头，看向办公室外间那个空着的、属于高途的工位，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——震惊，了然，以及一种……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、汹涌而来的、近乎窒息的愤怒与……心痛。
报告从他微微颤抖的手中滑落，散在昂贵的办公桌面上。
他知道了。
他什么都知道了。
不仅仅是Omega的身份。
还有那背后，更加沉重、更加令人发指的……真相。
高途……
你究竟……独自承受了多少？
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冲动，混合着一种尖锐的刺痛感，瞬间席卷了沈文琅的全身。
他需要立刻见到高途。
现在，马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