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：焚香鸢尾的屏障（1 / 1）

沈文琅言语上的微妙转向，如同在冰封的湖面凿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缝，虽未彻底破冰，却让一丝不同寻常的空气悄然渗入。高途内心的惊涛骇浪尚未平息，另一场更为直观的、源自Alpha本能的考验，已猝不及防地降临。

来访的客户是“锐锋科技”的老板，赵莽。人如其名，一个典型的、信奉力量至上的Alpha。他的信息素是粗犷的、未经驯化的硝石与莽草混合的气息，带着一股原始的、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，人还未在会客区坐定，那股浓烈呛人的味道就已经如同无形的战书，蛮横地宣告着他的存在。

沈文琅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。他厌恶这种毫不收敛、试图依靠信息素先声夺人的做派。他自己的焚香鸢尾虽然同样强大无匹，却更为内敛、深邃，带着权利淬炼过的冰冷质感，而非这种野性未驯的张扬。

按照流程，高途需要在场，进行会谈记录和辅助。

当高途拿着记录本，步履平稳地走进会客区时，赵莽那充满审视和评估意味的目光，如同黏腻的爬虫，立刻落在了他身上。随即，仿佛是为了试探，又或是Alpha骨子里对疑似“弱者”的示威，赵莽身上那股硝石莽草的信息素，刻意地、不加掩饰地增强了浓度，如同无形的潮水，朝着高途的方向压迫过去。

几乎是同一瞬间！

高途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。

那浓烈呛人的、充满攻击性的Alpha信息素，像无数根细密的针，穿透了他赖以伪装的“信息素真空”屏障，狠狠刺向他被抑制剂强行压抑着的、属于Omega的敏感神经。

一股强烈的生理性不适猛地攫住了他。胃里开始翻涌，腺体所在的后颈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难以抑制的躁动，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。他的呼吸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，变得苍白。握着记录本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，才勉强维持住站立的姿态，没有失态地后退或流露出更明显的痛苦。

这一切细微的变化，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，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。

但一直将部分注意力放在高途身上的沈文琅，却清晰地捕捉到了！

他看到高途瞬间绷紧的背脊，看到他微微颤抖的指尖，看到他骤然失血的唇色，以及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眸中，一闪而过的、难以忍受的痛苦之色。

一股无名火，混合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的、类似于领地被侵犯的暴怒，轰然冲上沈文琅的头顶！

赵莽这个蠢货！他竟然敢……

沈文琅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，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。他没有看向赵莽，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文件上，仿佛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。

然而，就在下一秒——

一股更为庞大、更为精纯、也更为冰冷的焚香鸢尾信息素，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，以沈文琅为中心，无声无息地、却又无比坚定地弥漫开来！

这信息素并非散乱地充斥整个空间，而是极其精准地、凝聚成一道无形的、坚韧的屏障，瞬间横亘在了高途与赵莽之间！它将赵莽那呛人的硝石莽草气息牢牢隔绝在外，如同最坚固的盾牌，将高途完全笼罩、保护在了其中。

冷冽的焚香气息，带着古老庙宇般的沉静与威严，又混合着鸢尾花那独特的、带着一丝辛辣的权利质感。它没有攻击性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绝对的掌控力。它温柔地（如果这个词能用来形容沈文琅的信息素的话）包裹住高途，驱散了所有令他不适的压迫感，带来一种奇异的、仿佛隔绝了外界一切纷扰的……安宁。

高途那几乎要失控的生理反应，在这道冰冷而强大的屏障庇护下，如同被安抚的沸腾水面，迅速平息下来。翻涌的胃部恢复了平静，腺体的刺痛和躁动也被一股沉稳的力量缓缓抚平。他甚至能感觉到，那一直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，也在这片由焚香鸢尾构筑的安全领域内，悄然松弛了一丝。

他惊愕地抬起眼，难以置信地看向端坐在主位、面色如常的沈文琅。

是……沈总？

他是在……保护他？

这个认知，比赵莽那充满恶意的信息素压迫，更让高途感到心神剧震！

而与此同时，赵莽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。

他感觉到自己释放出的信息素，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冰墙，不仅无法再前进分毫，反而被对方那更为精纯强大的气息，以一种近乎碾压的姿态，稳稳地、不容抗拒地……反向压制了回来！

那冷冽的焚香鸢尾，仿佛带着千钧重量，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感知上，让他呼吸不畅，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他试图抵抗，却发现自己那点野路子的信息素，在沈文琅这经过顶级掌控力锤炼的气息面前，简直不堪一击，如同溪流试图撼动大海。

沈文琅甚至没有看他一眼，没有释放出任何带有敌意的信号，仅仅是通过信息素本身的质与量，就完成了这场无声的、高下立判的交锋。

赵莽脸上那点倨傲和试探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和讪讪。他收敛了自身的信息素，不敢再有任何造次，语气也下意识地恭敬了许多：“沈总，关于我们刚才提到的合作细节……”

会谈在一种表面平静、内里却波涛暗涌的气氛中继续进行。

而高途，依旧站在那道无形的屏障之后。

他低着头，假装专注地记录着，内心却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
沈文琅的信息素……

第一次，不是为了威慑，不是为了压迫。

而是为了……守护。

那冷冽的焚香鸢尾，此刻萦绕在他周围，不再让他感到恐惧和窒息，反而像一件无形却无比坚固的盔甲，将他与外界所有的恶意和侵扰隔绝开来。

这种感觉太陌生了，陌生到让他恐慌，又……带着一种致命的、他不敢去深思的诱惑。

他偷偷抬起眼睫，飞快地瞥了一眼沈文琅。

沈文琅正冷静地与赵莽交谈，侧脸线条冷硬，看不出任何情绪，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信息素屏障，只是他随手拂去的一粒尘埃。

可高途知道，不是的。

那精准的操控，那及时的介入，那强大的庇护……无一不在清晰地告诉他——沈文琅知道他不适，并且，在意了他的不适。

为什么？

到底为什么？

高途的心彻底乱了。

之前的威胁、试探、匿名礼物、言语转向……再加上此刻这不容置疑的守护……

沈文琅的行为，充满了矛盾，让他完全无法解读。

他像是一个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的人，突然被一束强光笼罩，看不清前路，也看不清执灯人的意图，只能被动地站在原地，被那光芒刺得睁不开眼，心慌意乱。

会谈终于结束，赵莽几乎是带着一丝狼狈，迅速告辞离开。

当那股硝石莽草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办公室外，沈文琅周身那冷冽的焚香鸢尾信息素，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，恢复了往常那种自然弥散的状态。

办公室里，重新只剩下他们两人。

高途站在原地，手里紧紧攥着记录本，指尖依旧残留着一丝微麻的震颤。他不敢抬头，也不敢离开，仿佛被那道刚刚消散的屏障，钉在了原地。

沈文琅没有立刻说话，他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咖啡，抿了一口，然后才抬眼看向高途，语气是一贯的平淡：

“纪要整理好，下班前给我。”

“……是，沈总。”

高途低声应道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他几乎是逃也似的，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。

门被轻轻带上。

沈文琅放下咖啡杯，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，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。

刚才那一刻，几乎是出于本能。

看到高途因他人信息素而痛苦的模样，那股想要将其彻底隔绝、保护的冲动，甚至快于他的思考。

这种不受控的、源自Alpha最深处的本能反应，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，却又……奇异地，并不让他讨厌。

他似乎在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上，越走越远。

而那条路的尽头，隐约指向的，是那株沉默的、浑身是刺的、却又莫名牵动他心神的……鼠尾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