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：信息素的味道（1 / 1）
依赖的萌芽，如同在心田裂缝中探头的毒草，让高途在自我厌恶与恐慌中反复煎熬。他越是试图斩断那悄然滋生的藤蔓，就越是清晰地意识到，自己的身体乃至部分潜意识，早已背叛了意志，可耻地适应并贪恋着沈文琅构筑的这片扭曲的“温室”。
这种内在的拉锯战，让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疲惫。他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，外表维持着沉默的平静，内里却时刻处于崩断的边缘。
这天下午，阳光斜照进办公室，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、温暖的光斑。高途需要将一份刚刚签署完毕的重要合同原件，送回沈文琅手中进行最终封存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如同每一次走向那扇门一样，努力压下心头的纷乱，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台没有感情的传输机器。他敲了敲门，得到应允后，推门而入。
沈文琅正站在落地窗前，似乎在凝神思考着什么，背对着他。阳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，空气中弥漫着那熟悉的、冷冽的焚香鸢尾气息，如同无形的领域宣告。
“沈总，合同已经签署完毕。”高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无波，他走到办公桌前，将那份厚重的文件轻轻放下。
就在这时，沈文琅转过身来。
他似乎刚结束一段深沉的思考，目光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锐利，自然地朝着办公桌，也就是高途所在的方向走来。
两人之间的距离，因为沈文琅的靠近而迅速缩短。高途下意识地想要后退，维持那个让他感到安全的距离，但脚步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。或许是连日来的精神消耗让他反应慢了半拍，或许是那该死的、悄然滋生的依赖感麻痹了他的警惕。
沈文琅走到桌旁，伸手去拿那份合同。他的动作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，同时也将他周身那浓郁的焚香鸢尾信息素，更加清晰地送到了高途面前。
就是在这极近的距离内，在这片被沈文琅气息主导的空间里，一股极其幽微、却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味道，如同蛰伏许久的幽灵，猝不及防地，再次钻入了沈文琅敏锐的感官。
那是一丝……清苦的木质香气。
不同于焚香鸢尾的辛辣冲撞，也不同于普通Beta那近乎于无的背景气息。它极其淡薄，仿佛被层层枷锁禁锢，挣扎着才从缝隙中泄露出一星半点。带着雪后松林般的冷寂，又夹杂着一丝草药般的微涩，像是一株生长在阴影里的植物，顽强地散发着属于自己的、不被人在意的芬芳。
是鼠尾草。
沈文琅的呼吸几不可查地滞了一瞬。他的动作停在半空，拿着合同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这一次，预想中的厌恶与烦躁并没有如期而至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……更加复杂、更加陌生的冲动。
那丝清苦的木质气息，像一只无形的手，轻轻拨动了他内心深处某根从未被触及的弦。它不再是“肮脏的Omega气味”，不再是需要被驱逐的“杂质”。它变成了一种……独特的、带着某种坚韧生命力的印记，属于高途的、真实的印记。
他竟然……想要更近一些。
想要更深地呼吸，更清晰地捕捉那抹被药物苦苦压抑、却依旧顽强存在的清苦。
想要确认，那是否真的如同他想象中，带着雪松般的沉静与力量。
这种近乎“探寻”和“汲取”的欲望，让沈文琅自己都感到一阵愕然。他的信息素，那冷冽的焚香鸢尾，似乎也受到了这莫名冲动的牵引，不再仅仅是稳定地弥漫，而是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、难以察觉的波动，仿佛无形的触角，尝试着、小心翼翼地，向着那清苦气息的源头，更贴近一分。
高途在沈文琅动作停顿的瞬间，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。
太近了。
这个距离，超出了安全范围。
而沈文琅那骤然变得深沉难辨的目光，以及周身信息素那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波动，像一道惊雷，在他脑海中炸响！
他闻到了！
他又闻到了！
恐慌如同冰水，瞬间淹没了他。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抑制贴下的腺体，正因为这近距离的Alpha信息素波动和可能存在的“探寻”意图，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不受控制的悸动！
他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，动作仓促得甚至带倒了桌角的一支笔。笔掉落在地毯上，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。
“对、对不起，沈总！”高途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，脸色瞬间褪得苍白如纸，“文件已经送到，我先出去了！”
他甚至不敢去看沈文琅的表情，几乎是落荒而逃，脚步凌乱地冲出了办公室，仿佛身后有择人而噬的猛兽。
“……”
沈文琅站在原地，保持着拿着合同的姿势，目光却落在高途仓皇逃离的背影上，直到那扇门被重重关上，隔绝了他的视线。
办公室里，似乎还残留着那一闪而过的、清苦的鼠尾草余韵，与他冷冽的焚香鸢尾交织，形成一种奇异而短暂的共存。
沈文琅缓缓低下头，看着手中那份厚重的合同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的边缘。
这一次，他没有感到被冒犯，也没有升起戏弄或质问的念头。
那丝鼠尾草的气息，像一枚小小的钩子，在他心上不轻不重地勾了一下。
带来一丝微痒，一丝困惑，以及……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，想要再次靠近、再次确认的……渴望。
他发现，自己似乎……并不讨厌这个味道。
甚至，开始觉得，这抹属于高途的、隐藏在层层伪装之下的真实气息，带着一种……令人心悸的吸引力。
这个认知，如同在寂静的深潭中投下了一颗石子，漾开的涟漪，远比他自己想象的，要更加深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