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：清醒的震惊（1 / 1）
时间在沈文琅无声的守望和信息素的持续安抚中，如同黏稠的蜜糖，缓慢流淌。高途的体温在物理降温和温和Alpha信息素的双重作用下，终于不再那么灼烫骇人，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，只是眉心偶尔还会因残留的不适而微微蹙起，昭示着风暴并未完全远去。
沈文琅维持着释放信息素的姿态，如同一座不知疲倦的灯塔，在弥漫着鼠尾草气息的昏暗房间里，固执地散发着稳定而温和的焚香鸢尾光芒。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高途，看着他汗湿的额发逐渐干爽，看着他紧抿的唇瓣恢复了一点血色，心中那根紧绷的弦，才稍稍松弛了半分。
就在沈文琅以为高途会这样一直昏睡到情况稳定时，床上的人，眼睫忽然剧烈地颤动了几下。
那是一种意识从深海挣扎着上浮的征兆。
沈文琅几乎是立刻收敛了周身所有外露的情绪，只留下那稳定温和的信息素依旧包裹着对方。他屏住呼吸，身体几不可查地前倾，目光紧紧锁住高途的脸。
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挣扎了许久，终于，艰难地掀起了一道缝隙。
高途醒了。
意识像是沉睡了几个世纪，带着沉重的疲惫和浑身的酸痛，缓慢地回归。首先感受到的，是身体内部依旧残留的、如同余烬般的情潮燥热，以及一种……奇异的、被温暖安宁气息包裹着的感觉。
这感觉……很陌生。
不是抑制剂强行压制后的冰冷和空虚，也不是独自硬扛时的极致痛苦与绝望。而是一种……仿佛漂浮在温暖洋流里的、被小心翼翼托举着的安稳。
他下意识地，想要追寻这安稳气息的源头。
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。
首先映入眼帘的，是熟悉又陌生的、自家卧室那有些发黄的天花板。
然后，他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。
下一秒，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！
一张棱角分明、俊美却带着沉郁气息的脸，就在他眼前，近在咫尺！
沈文琅？！
怎么会是沈文琅？！
他怎么会在这里？！在自己的卧室里？！坐在自己的床边？！
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，瞬间将高途刚刚复苏的意识冲得七零八落！所有的迷糊、疲惫、甚至是那残存的情热，都在这一刻被极致的恐惧彻底碾碎、蒸发！
他猛地睁大了眼睛，那双总是低垂躲闪的眸子里，此刻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和如同实质的恐慌！
秘密！
他的秘密！
抑制剂！发热期！Omega的身份！
所有的伪装，所有的掩饰，在这一刻，在这个男人深邃如寒潭的目光注视下，仿佛都变成了透明脆弱的玻璃，轰然碎裂！
“啊——！”
一声短促到几乎噎在喉咙里的惊喘，不受控制地逸出高途干裂的嘴唇。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，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般，猛地向后缩去，想要逃离这令人绝望的近距离，逃离沈文琅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！
然而，他高估了自己病后虚弱的身体。
剧烈的动作牵动了酸软的肌肉，带来一阵眩晕和无力。他非但没有成功逃离，反而因为用力过猛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床的另一侧歪倒，眼看就要狼狈地摔下床去！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一只骨节分明、充满力量的大手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，猛地伸了过来，精准地、用力地按住了他单薄的肩膀！
那力道极大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，瞬间将他试图逃离的动作死死地按回了原处！
“！”
高途浑身一僵，感觉被沈文琅按住的那处皮肤，像是被烧红的铁钳烙上，传来一阵混合着疼痛与战栗的触感。他惊恐地抬头，对上了沈文琅近在咫尺的眼睛。
那双眼睛里，没有了往日的嘲讽、挑剔或冰冷的审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、翻涌着复杂情绪的东西，像是压抑着的怒火，又像是……别的什么他看不懂，却更加令人心悸的情绪。
“别动！”
沈文琅的声音响起，低沉沙哑得厉害，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，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意味。
“你想死吗？！”
这句话，如同惊雷，在高途耳边炸响！
他想死吗？
他当然不想！
可是……可是现在这样，被沈文琅发现了最大的秘密，像一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、暴露在猎人枪口下的猎物，这和死又有什么区别？！
巨大的恐惧攫住了高途的心脏，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他看着沈文琅，嘴唇哆嗦着，想要说什么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，只有那双睁大的眼睛里，不断积聚起绝望和屈辱的水光。
他挣扎起来，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，试图摆脱沈文琅的钳制。肩膀被按住的地方传来清晰的痛感，但他顾不上了，他只想逃离，逃离这个让他无所遁形的男人！
“放开我……！”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破碎的声音，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。
沈文琅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惊惶无助的泪光，看着他因为恐惧和挣扎而再次变得急促的呼吸，胸口那股无名火与难以言喻的心疼交织得几乎要将他撕裂。
他不能放！
以高途现在这副虚弱到极点的状态，任何剧烈的挣扎都可能让他刚刚稳定一点的状况再次恶化，甚至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后果！
“我让你别动！听见没有！”沈文琅低吼出声，按住他肩膀的手更加用力，另一只手甚至下意识地抬起来，想要制住他胡乱挥舞的手臂，但又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，只是用更加凌厉的眼神死死锁住他。
高途被他吼得浑身一颤，挣扎的力道瞬间弱了下去。不是因为顺从，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和虚脱。他像一只被猛兽利爪按住的小动物，只剩下瑟瑟发抖的份儿。
泪水，终于无法控制地，从他那双盈满了惊惧和绝望的眼中，滚落下来。一滴，两滴，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，没入汗湿的鬓角。
他看着沈文琅，眼神里充满了崩溃和无声的哀求。
放过我……
求求你，放过我……
沈文琅看着他的眼泪，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那些滚烫的泪滴狠狠灼伤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，声音依旧沙哑，却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极其压抑的涩意。
“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是什么样子？”
“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再晚来一步，你会怎么样？！”
他的质问，像重锤一样敲在高途心上。
高途闭上了眼睛，泪水流得更凶。他怎么会不知道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！那濒临崩溃的痛苦，那被欲望吞噬的绝望……他以为自己这次真的熬不过去了。
可是……为什么偏偏是他？
为什么偏偏是沈文琅看到了他最不堪、最狼狈、最真实的一面？
这比死，更让他感到恐惧和……羞耻。
看着高途闭上眼默默流泪、仿佛放弃了一切抵抗的脆弱模样，沈文琅胸口堵得厉害。他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，松开了些许按住高途肩膀的力道，但依旧没有完全放开。
空气中，那温和的焚香鸢尾信息素，依旧固执地萦绕在高途周围，与那浓郁未散的鼠尾草气息交织，形成一种诡异而亲密的氛围。
清醒的震惊，如同冰冷的锁链，将高途牢牢缚住。
而沈文琅的钳制与质问，则像另一把钥匙，插入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之锁。
僵持，在泪水和无声的绝望中，持续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