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:(1 / 1)
档案室那令人窒息的沉闷,最终被密码锁开启的“咔哒”声打破。厚重的铁门缓缓向内开启,一股比档案室更加阴冷、混杂着刺鼻福尔马林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的空气,扑面而来。
第三个房间——停尸间。
这里的灯光不再是昏黄的吊灯,而是几盏悬挂在中央的、惨白的手术无影灯。但它们并非持续照明,而是以一种毫无规律的节奏,忽明忽灭,将整个房间切割成一片片晃动闪烁的光影牢笼。刺眼的白光与深沉的黑暗交替占据视野,极大地挑战着人的视觉神经和心理承受能力。
背景音也变得更加诡谲凄厉。不再是细微的水滴声,而是呼啸的风声,夹杂着女人和小孩若有若无的、断断续续的哭泣与呻吟,仿佛就萦绕在耳边,又仿佛来自遥远的虚空,精准地挑动着人类恐惧的底线。
房间中央并排陈列着几个盖着白布的推床,轮廓隐约透出人形。四周是冰冷的金属储物柜,柜门上模糊地印着编号。
高途的脚步在踏入房间的瞬间,几不可查地滞涩了一下。即使理智在疯狂叫嚣着“这是假的,全是道具和特效”,但生理上的本能反应却难以遏制。他的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,皮肤泛起细小的粟粒,胃部微微抽搐,脸色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,显得有些透明。
他下意识地朝沈文琅的方向靠近了半步,仿佛那里是这片无序恐惧中唯一的安全区。空气中,沈文琅身上那冷冽的焚香鸢尾气息,此刻闻起来竟比任何时候都让人感到安心。
沈文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,侧头瞥了他一眼。在明灭不定的灯光下,高途那双总是隐藏在镜片后、显得过分平静的眼睛里,清晰地映出了一丝强压下的惊惶。像一只被惊扰的、试图保持镇定却依旧露出破绽的草食动物。
沈文琅什么也没说,只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站位,将高途更严密地护在了自己身侧后方可及的位置。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,快速扫视着这个房间每一个可能藏匿“危险”的角落,下颌线绷得有些紧。
“找线索,尽快离开这里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,穿透了那些诡异的背景音。
高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,目光掠过那些推床和储物柜。线索很可能藏在某个编号对应的柜子里,或者与推床上的“尸体”有关。他深吸一口气,试图压下喉咙口的不适感,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推床走去。
就在他伸出手,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白布的一刹那——
“砰!”
旁边一个金属储物柜的柜门毫无预兆地猛然弹开!
一道扭曲的、穿着沾染“血污”破旧病号服的身影,带着一股阴风,如同脱缰的野兽,直直地朝着高途扑了过来!那张涂满惨白粉底和暗红色“血迹”的脸,在闪烁的灯光下狰狞可怖,张大的嘴巴似乎能发出无声的咆哮。
一切发生得太快,超出了心理预设的范畴。
“啊!”
高途吓得魂飞魄散,一直强撑的冷静瞬间土崩瓦解。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,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,猛地向后踉跄退去,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,退无可退。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放大,眼睁睁看着那张恐怖的脸在视野中急速逼近。
几乎是在高途发出惊呼的同一瞬间——
一道更快的黑影带着劲风掠过!
沈文琅的反应快得超出了人类极限。他甚至没有回头确认,完全是基于声音和气流的变化,身体已先于大脑做出了判断。
他猛地侧身,左手迅捷如电,一把攥住高途的手腕,用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大力量,将他狠狠拽向自己身后!动作粗暴却精准,高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已被完全护在了一个宽阔坚实的背影之后。
同时,沈文琅的右臂抬起,横亘在前,用自己的整个身体,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那个扑向高途的“僵尸”NPC。
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姿态,只是站在那里,如同一座骤然拔地而起的山岳。挺拔的身躯散发出一种冰冷彻骨的、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强大气场。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明灭的灯光下,锐利如鹰隼,锁定在NPC脸上,里面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、近乎实质的威压和愠怒。
“滚开!”
他冷声呵斥,声音并不算响亮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、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扮演怪物的演员,而是一个冒犯了他绝对领域的无知蠢货。
那强大的、几乎凝成实质的Alpha信息素威压,如同无形的冲击波,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。虽然普通人(Beta)无法清晰感知信息素的层级,但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、对绝对强者的畏惧感,却是共通的。
那个扮演僵尸的NPC,显然是个Beta,但在这一刻,他被沈文琅眼中那冰冷骇人的戾气和周身散发出的、几乎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震慑住了。扑过来的动作硬生生僵在半路,脸上的狰狞表情甚至凝固了一瞬,露出一丝真实的错愕和惊惧。他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,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表演下去。
惨白的灯光恰好在此刻稳定地亮起,将这一幕清晰地定格——
沈文琅挺拔的背影如同最可靠的屏障,将高途完全庇护在其后。他微微侧着头,线条冷硬的下颌线对着高途的方向,而冰冷的、带着警告的视线,却如利刃般投向近在咫尺的“威胁”。
高途惊魂未定,后背紧贴着冰冷墙壁,手腕上还残留着被沈文琅紧握过的、火辣辣的触感。他微微喘息着,抬头望着前方这个将他护得密不透风的背影,心脏在经历了刚才恐惧的骤停后,此刻开始疯狂地、剧烈地搏动起来,一声声撞击着耳膜,震得他浑身发麻。
不是因为恐惧。
而是因为……这个背影。
因为沈文琅这不容分说的、近乎本能的保护。
黑暗中,恐惧的余韵尚未散去,另一种更加汹涌、更加陌生的情愫,却如同破土的藤蔓,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