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：（1 / 1）
“这是命令。”
沈文琅那不容置疑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，他人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，弯腰，一步踏入了那条被刺目红色灯光笼罩的【维护通道】。那高大的背影在狭窄的入口处一闪，便彻底被内部的黑暗吞噬，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巨兽一口吞没。
高途僵在原地，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沈文琅方才紧握时留下的、带着怒意的灼热温度。他看着那空荡荡的、泛着不祥红光的通道口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窒息感扑面而来。沈文琅进去了……那个标着“可能存在风险”的地方……
他几乎是踉跄着被沈文琅“扔”进这个所谓的【观测区 · 安全】通道的。与其说是通道，不如说是一个狭小的、三面透明玻璃的隔间。正对着的玻璃墙外，就是那扇巨大的合金门和控制台。隔间里只有一个老旧的旋转拨盘电话，听筒搁在一边，发出持续的、微弱的忙音。
而在他左侧的玻璃墙外，能隐约看到隔壁【维护通道】入口处渗出的、令人不安的红色光晕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嗡——！！！”
一声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划破寂静，震得高途耳膜生疼！与此同时，他透过左侧玻璃墙看到，隔壁通道入口那原本就刺目的红光，疯狂地闪烁了几下，然后，如同被掐断电源般，“啪”地一声，彻底熄灭了！
连同他所在的这个安全隔间的部分照明也暗了下来，只剩下控制台方向透来的微弱光芒。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、令人心慌的半明半暗之中。
隔壁通道……彻底黑了！
高途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。未知的风险？是指这个吗？绝对的黑暗？
几乎是本能，他一把抓起了操作台上那个老旧的电话听筒。听筒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，以及一种压抑的、仿佛来自很深地方的……细微摩擦声？
“沈总？沈总您能听到吗？”高途对着话筒急声呼唤，声音因为紧张而带上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。
短暂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后，听筒里传来了沈文琅的声音。
“……嗯。”
只有一个音节，低沉，沙哑，带着极力压制下的、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即使是沈文琅，在骤然降临的、绝对的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刺耳警报声中，也不可能全然无动于衷。
这声回应，像是一根救命稻草，让高途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分。沈文琅没事，至少现在没事。
“您那边情况怎么样？能看到什么吗？”高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冷静，他知道，现在慌乱的唯一结果就是让两人都困在这里。
“全黑。”沈文琅的声音传来，言简意赅，但高途能想象出他此刻在黑暗中紧蹙的眉头，“警报在响，可能有时间限制。”
时间限制！高途的神经瞬间绷紧。他立刻抬头，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，快速扫过自己所在的这个安全隔间。墙壁上，角落里，任何可能隐藏线索的地方都不放过。
“沈总，请描述一下您进入通道后大致前进了多少步，以及身边可能的触感。墙壁材质？脚下地面？”高途语速加快，但依旧清晰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似乎在回忆和感知。
“……大约五步。墙壁粗糙，金属质感。脚下……有轻微坡度向下。”
金属墙壁，向下坡度。高途的大脑飞速运转，结合之前房间的风格和最终控制台的需要，他迅速做出判断：“这很可能是一条检修通道，沿途应该有应急机关或者密码触发器。请您沿着右侧墙壁，缓慢向前摸索，注意墙壁上是否有异常的凸起、凹陷，或者温度不同的区域。”
他的指令明确，果断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。在这令人绝望的黑暗和紧迫的警报声中，这清晰冷静的声音，透过老旧电话线传来，成了沈文琅在无尽深渊中唯一能抓住的指引。
沈文琅没有质疑，依言而行。听筒里传来他衣物摩擦墙壁的细微声响，以及他沉稳的脚步声。
高途在这边也没闲着，他紧盯着控制台和玻璃墙外的最终大门，大脑如同高速计算机，不断整合着沈文琅传回的有限信息，构建着那条黑暗通道的可能地图。
“停下！”高途突然对着话筒低喝，“您刚才说脚下有坡度？现在坡度变化了吗？”
“……变陡了。”
“后退半步，仔细摸索您右手边齐腰高度的墙壁，重点检查是否有横向的裂缝或者可以按压的板块。”高途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，但他的声音稳得像磐石。
电话那头传来沈文琅摸索的细碎声音。几秒后——
“有一个……方形的，似乎可以按动。”
“按下去！”高途毫不犹豫。
“咔。”一声轻微的机括声从听筒和隐约从隔壁通道传来。
控制台上，一个原本黯淡的指示灯，突兀地亮起了绿色！
成功了！高途心中一喜，但不敢有丝毫放松。警报声依旧刺耳，提醒着他们时间所剩无几。
“继续前进，注意脚下和左侧墙壁……”高途继续指挥，他的声音成了沈文琅在黑暗中的眼睛和大脑。
沈文琅沉默地执行着他的每一个指令。在这个绝对依赖声音和信任的环境里，那个平日里总是沉默跟在他身后、处理着琐碎事务的Beta秘书，形象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这份临危不乱的镇定，抽丝剥茧的逻辑，精准果断的判断……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秘书，甚至不是一个普通精英所能具备的素质。
这个高途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，拥有着一个如此强大而可靠的内核。
一种陌生的、混合着惊讶、认可，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感，在沈文琅的心底悄然滋生。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，他需要的，或许不仅仅是一个处理杂务的助手。
“前面似乎是死路。”沈文琅的声音传来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，“墙壁触感不同，很光滑，中间有一个……圆形的凹陷。”
死路？圆形凹陷？高途的目光猛地投向控制台，上面最后一个黯淡的指示灯图案，正是一个圆形！
“是最终触发器！沈总，将手掌按进那个凹陷里！”高途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。
没有犹豫，听筒里传来沈文琅依言行动的声音。
一秒，两秒……
控制台上，那个圆形的指示灯猛地亮起刺目的绿光！
与此同时，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。
“轰隆隆——”
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响起，那扇巨大的合金大门，在高途紧张的注视下，缓缓地向两边滑开，门外明亮的光线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，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暗和压抑。
成功了。
高途握着听筒的手，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，此刻才感觉到一阵脱力般的虚软。他缓缓放下听筒，目光却依旧紧紧盯着那条依旧黑暗的维护通道入口。
几秒钟后，沈文琅高大的身影从那片黑暗中迈步而出，重新站在了光线之下。他的西装依旧挺括，但发丝有细微的凌乱，呼吸也比平时稍显急促。他抬手，下意识地挡了一下骤然明亮的光线，目光却第一时间，精准地穿越了距离，落在了安全隔间里那个同样正望着他的高途身上。
四目相对。
隔着透明的玻璃，在经历了一场黑暗中的生死时速与绝对信任的合作后，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。
沈文琅的眼中，不再有之前的怒气或不耐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、复杂的审视，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、名为认可的光芒。
而高途，在他的注视下，缓缓地、几不可查地，松了一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