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6章 带走(1 / 1)
秦宴觉得莫名其妙。
他自然知道大夏长念公主的女儿是何方人物。
封号他都还记得呢,好像是叫昭锦吧?
总归是一个足以看得出重视的封号。
还有对方的光辉事迹。
什么能预言天灾,什么帮忙阻止了瘟疫传播,什么在兽潮里救下了夏景帝......
如此种种。
每次从大夏听到关于这位郡主新的事迹的时候。
秦宴总是要配上一盆瓜子,边嗑边听,觉得这些消息都假得很,有时候听着恍惚间都以为自己在听什么话本子。
又觉得夏景帝确实是年纪大了人也疯的差不多了。
为了给喜欢的外孙女积攒名声,都已经不在乎故事的逻辑性了。
现在。
意思是。
这么个人物,走丢了?
哈。
果然,是造神的产物,秦宴颇有几分不屑地想着,要真有这么大本事,那该在哪都过得很好才对。
他没了兴趣,语气冷了几分:“公主丢了女儿,应当去就近报官,或是求助大夏的官府,跑到我夔国的皇宫来,是何道理?莫不成是来了都城丢的?”
“公主的女儿走丢了,与朕又有什么干系?”
“莫不是公主觉得,这桩事是朕所为?”
最后一句,已然带上了怒意。
御书房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。
江若云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股压力,只是轻轻一笑。
“陛下误会了。”她缓缓开口,“本宫并非怀疑陛下,只是有确切的消息,表明确实与陛下有关。”
秦宴已经不耐烦了,挥挥手正要寻人把她请出去。
“本宫的女儿名柚柚。”
“......啊?”
秦宴的手僵在半空中,轻咳一声,若无其事地放下。
他大脑一瞬间空白,下意识道:“郡主的名字当真可爱。”
江若云冷冷看着他。
“她是被一个黑袍人抓走的,给出的理由,便是要抓她充名额,参加贵国的祭司选举。我想,恐怕没有这么凑巧,正巧这些候选人中,有和我女儿同名同姓的孩子吧?”
秦宴:“......”
糟了,正主找上门了。
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呢,该死。
秦宴直接把罪魁祸首揪出来试图平息一下对方的情绪:“拐走她的人,是云螭宫何家的人,名叫何天翊。擅自带走公主的女儿,确有过错,朕已经罚过他了。朕方才派人去寻他,这事他有过错,公主想怎么惩处都是应该的。”
这个信息和穷奇说的对上了。
江若云不准备放过他:“那就让他也受一遍柚柚受过的苦好了,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丢到荒郊野岭,任他自生自灭便是。”
秦宴觉得不妥:“云螭宫的人有武功傍身,这样死不了的。”
江若云:“一报还一报,我只要他同样经历一遍。”
秦宴补充:“那就废了他的武功丢出去好了,公主还是心善了。”
心善吗?
江若云是想要他死的。
如果那日不是柚柚,换做其他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,遭遇这些事,路途中都得吓个半死。他当初虽自报家门,但由婢女转告的,他们又如何判断这些话的真假?
情急之下直接出去寻孩子都有可能。
要是在城镇中百寻不见,定是要出去寻孩子。
那他们如何保证,把孩子送回来的时候,能送到真正的爹娘手上?他们甚至都没见过。
她和柚柚情况特殊,所以并没有遭遇什么不好的事,她也信任柚柚的能力,相信她能平安无事。
但这样的结果,能代表那个姓何的没犯什么罪吗?
不能。
因为但凡她不是她,柚柚不是柚柚。
这件事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来说,就是毁灭性的打击。
归根究底。
还是这群云螭宫来的人高高在上,并不能切身代入到其他人的视角替他们思考。
那好,那便废去武功和高高在上的身份,作为普通人,体会一次好了。
这等心理上的磋磨,在江若云看来,比简简单单地赐死有意义多了。
秦宴把何天翊这个罪魁祸首交了出去,心里有底气多了。
“公主的女儿,确与朕有关。”
江若云无语地看着他,莫名从这句话中品出了几分自得。
上赶着当的便宜爹到底在骄傲什么。
“夔国的祭司需皇室的血脉,只不过如今皇室血脉枯竭,朕为了夔国的安危,才出此下策,将她认在朕的名下,赐予她皇室的身份,这才让她能名正言顺地成为祭司。”
秦宴把话说得冠冕堂皇。
仿佛是为了天下苍生,自己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和牺牲。
可江若云一个字都不信。
“皇室血脉枯竭?”她轻轻重复了一遍,眉梢微微挑起,“据我所知,夔国皇室,并非只有陛下一人。随便寻个宗亲,将柚柚记在名下,同样是皇室血脉,何必非要陛下您亲自出马,认作女儿?”
秦宴面上那副从容镇定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。
是啊,何必非要他亲自来?
因为他乐意!因为他第一眼看见那孩子就喜欢!
但这种话,他怎么可能当着孩子亲娘的面说出来?那不成了明抢了吗?
秦宴轻咳一声,掩饰住瞬间的慌乱,强行挽尊:“公主有所不知。祭司身份何其重要,关乎国运。将其记在旁支名下,朕如何能安心?唯有放在朕的身边,朕亲自教导,才能确保万无一失。”
他极力将话题往国家大事上引。
江若云却完全不吃这套。
她直接打断了他。
“陛下的苦心,我知晓了。”
“但柚柚是我大夏的郡主,是本宫的女儿。她最终是要随本宫回大夏的,不可能永远留在夔国,更不可能当一辈子的祭司。”
江若云站直了身子,并不惧秦宴的视线。
“还请陛下,另择贤能吧。”
秦宴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
回大夏?
那怎么行!
他好不容易才捡来的宝贝女儿,还没捂热乎呢,就要被亲娘领回去了?
那以后谁还会奶声奶气地喊他父皇?
一想到那张软乎乎的小脸,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,秦宴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又酸又涩,难以呼吸。
他想象不出来,没有柚柚的皇宫会是怎样一副光景。
大概,又会变回从前的冰冷牢笼吧。
秦宴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福安在一旁看着也满是揪心。
小殿下的家世非富即贵是人人都能瞧出来的,那周身的气质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,但是他未曾想到,竟是大夏的郡主啊!
原本以为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陛下难得能去人家家里看看小殿下,现在好了。
直接飞了。
作为皇帝,陛下除了特殊时期,不可能往返大夏的。
......若是放走了,可能真的是永别了。
秦宴深吸一口气:“朕是真心将柚柚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。”
“本宫知晓。”
江若云静静地看着他。
她从秦宴的神情里,看到了毫不作伪的真挚,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。
看来,穷奇说的没错,这个皇帝对柚柚,确实是用了真心的。
但理解归理解,立场归立场。
她是不可能把孩子交出去的。
“正因如此,陛下想必更能理解本宫此刻的心情。”
她轻声说。
“陛下有离别之苦,本宫也有。”
“柚柚这些天,应当也很想我。”她换了自称,让秦宴觉得两人像是交流育儿经的家长似的。
只不过是一个孩子。
...
是啊。
如果他真的把柚柚当女儿,那他怎么能不理解一个母亲寻找女儿想要带女儿回家的心情?
若是他真的为柚柚好,怎么能忽略这孩子睡觉的时候,时不时喊娘的呓语声?
不正是因为这样,他才想替她寻回爹娘吗?
秦宴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,浑身难受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福安也长叹一口气。
良久。
秦宴靠在龙椅上,神情里满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挫败。
“......朕明白了。”
他的声音有些沙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