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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8章 妥协(1 / 1)

那股被戏耍的怒意本该从心中喷薄而出的。

秦宴这半生,最恨背叛,最厌欺骗。若是旁人敢这般对他,此刻早已身首异处。

他握着扶手的指节泛白。

可当目光触及到底下那个缩成一团,像是等待最终宣判的小鹌鹑时,那股子怒气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不仅没发泄出来,反倒把自己憋得胸口生疼。

“哈。”

他忽然溢出一丝笑。

柚柚身子一抖,头埋得更低了,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,砸在地面上,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。

秦宴闭了闭眼。

理智告诉他,这乃是大不敬之罪,是欺君。

可情感却在他脑子里疯狂叫嚣。

那是柚柚啊。

是表面看起来不在乎他,但仍会关心他的情绪,让小动物主动来亲近他的孩子。

“行了。”

秦宴听不得她哭,那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心尖,烦躁得很。

他站起身,几步走到她面前,蹲下身子。

视线与她平齐。

“你说你用了法宝,让我觉得你是祭司。”秦宴伸出手,有些粗鲁地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珠,动作却在触碰到那软嫩肌肤的瞬间放轻了力道,“好,那就当它是事实。”

柚柚泪眼朦胧地看着他,一瞬间以为自己听不懂人话了。

什么叫就当是事实。

“但祭司归祭司,公主归公主。”

“是,因为祭司需要皇室血脉,所以这次的祭司会被记入皇室中。但除了朕,宗室不是一堆闲人?随便寻个过继过去就好了。若是朕看不顺眼,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下凡,朕也只会把你供在祭司殿里当个摆设。”

他盯着柚柚那双红通通的兔子眼,一字一顿道:“朕让你喊朕父皇,是因为朕乐意,是因为你是你。”

“和什么劳什子的祭司身份,没有一点关系。”

柚柚愣住了。

她呆呆地看着秦宴,似乎在消化这段话里的意思。

不是因为法宝吗?

巨大的惊喜和愧疚同时涌上心头,柚柚嘴巴一扁,“哇”地一声哭得更大声了。

“呜呜呜父皇你真好.......柚柚是大骗子.......呜呜呜.......”

这一嗓子嚎得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。

秦宴:“.......”

他手忙脚乱地去捂她的嘴,又怕弄疼了她,只能干巴巴地吼道:“闭嘴!不许哭!再哭朕就把你扔出去!”

柚柚哭声一顿,随即死死地抱着他的胳膊,鼻涕眼泪全蹭在了秦宴的龙袍上。

“父皇,你原谅柚柚了吗?”

秦宴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。

他一定是疯了。

要么就是那该死的法宝还在起作用。

不然他怎么会对着这么个满脸鼻涕眼泪的小脏孩,心里竟然还生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纵容来?

“好了。”秦宴叹了口气,认命地把她抱起来,像抱个大号布娃娃似的,“你说那法宝什么时候失效?”

他也不确定,现在他的情绪是否是理智的。

至少,他不信,真正理智的没被干扰的自己,会对这种事无动于衷,满脑子还是关心她。

......再怎么说,也得挣扎一下吧?

“等法宝失效之后,朕再与你好好算这笔账。”

啊——

还没结束哇。

柚柚抽抽搭搭地比划了一下:“大概......大概还有两个时辰,就是子时。”

“子时?”秦宴眉头一皱,“太晚了。”

柚柚:“......?”但是这种事也急不来啊?

她想解释自己一定会承担责任不会跑路的。

就听秦宴说:“小孩子睡得晚长不高。你本来就矮,再不睡觉,以后就真的成个矮冬瓜了。”

说着就一把抱起她往偏殿走。

柚柚一脸懵。

“可是......”

“没有可是。”秦宴把她往那张早就铺好的柔软大床上一扔,顺手扯过被褥把她裹成个蚕宝宝,“睡觉。有什么账,明日睡醒了再算。”

柚柚努力挣脱出来。

“可是我还没洗漱呐!!”

秦宴:“......”

哦。

原来是这个可是。

宫人鱼贯而入。

柚柚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,小心翼翼地问:“那......那你明天还会理我吗?”

秦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冷哼一声:“看朕心情。”

说完,他转身大步离去。

好像还挺冷酷的。

只是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。

直到走出殿外,被夜风一吹,秦宴才惊觉自己背上竟出了一层薄汗。

他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偏殿,神色晦暗不明。

===

夜色如墨,秋风萧瑟。

偏殿内却是温暖如春。

这是秦宴特意吩咐人布置的。

没有用宫里那些冷冰冰的金银玉器,而是选了暖色的纱帐,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子,连桌角都细心地包了软布,生怕这小团子磕着碰着。

柚柚窝在柔软的被褥里,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了,精神却异常亢奋。

她翻了个身,看着帐顶垂下来的流苏发呆。

父皇没有生气。

或者说,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生气。

这让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。

思绪一旦放松下来,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。

她想到了一直陪伴着她的系统。

上一世,系统是绑定在温瑶身上的。

温瑶的任务是攻略,是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。

结果是失败的,当然,但其实对她来说,结果也并不这么重要,毕竟温瑶上一世的结局跟她也没什么关系。

而这一世,系统绑定了她。

发布的任务虽然千奇百怪,但仔细回想起来......

每一次任务的完成,受益最大的,好像都是她自己。

柚柚忽然从被窝里坐了起来,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。

有没有一种可能......

不管是在温瑶身上,还是在她身上,系统的最终目的,其实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宿主。

而是为了......她?

上一世温瑶的任务,若是真的照系统的完成,也是有利于她的。

或许。

原本就没有系统口中的这么多任宿主。

它从始至终,就一直在她身边游荡?

但是为什么之前她不绑定自己呢?

线索就断在这了,因为系统很显然是没有前世的记忆的。

还有。

既然她就是原身的话,那这五百年的时间里她分明就在天庭,为何还会出现在这个世界?

柚柚觉得自己脑瓜子疼。

她看了眼系统面板。

那倒计时还在走着,距离道具失效,只剩下不到一刻钟了。

柚柚重新躺了回去,抱着被子蹭了蹭。

还缺一点重要的线索才能知道真相吧。

系统很久都没发布过任务了。

柚柚怀疑它是在准备憋个大招。

算了,事已至此,先睡觉吧。

困意终于如潮水般涌来。

柚柚打了个哈欠,眼皮越来越沉,最终沉沉睡去。

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。

只有脑海深处,那个机械的声音似乎轻轻闪烁了一下,随后彻底归于沉寂。

===

子时的更漏声敲响。

原本笼罩在柚柚身上的那层若有若无的法则之力,在这一瞬间,悄然消散。

偏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。

一道高大的身影逆着月光走了进来。

秦宴没有点灯。

他就像是一只夜行动物一样,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床边。

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,他看清了床上熟睡的孩子。

睡姿实在算不上好。

整个人横在床上,被子被踢掉了一半,一只脚还挂在床沿上,嘴巴微微张着,偶尔还砸吧两下,似乎在梦里吃着什么好东西。

没了法宝的加持。

此刻在他眼前的是真实的柚柚。

秦宴伸出手。

常年握剑的手掌宽大而粗糙,带着几分夜色的寒意,缓缓悬停在了柚柚细嫩的脖颈上方。

指尖轻轻触碰到了那温热的肌肤。

底下的脉搏跳动得欢快而有力。

一下,两下。

毫无防备。

全然的信任。

只要稍稍用力......

但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
他看着柚柚那张毫无阴霾的睡颜,脑海中闪过的却是方才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,却还拽着他的袖子喊父皇的模样。

哪怕没有了法宝的影响。

那种心软的感觉,竟然没有减少分毫。

也是......

回忆一下,他的记忆出现差错的时候,他其实就已经多看了这孩子几眼。

就算她没有用这个所谓的法宝,最后祭司的位置也会落在她身上。

再说祭司殿那事,她将能量全部吞走,也并没有影响他的利益,毕竟他从不觉得皇权与神权可以共存。

甚至一度仇视这等怪力乱神之举。

“......算了。”本来就也怎么都怪不到她头上,她自己也是受害者,一时害怕做出这种事情有可原,是这孩子实诚,也有可能是怕他知道真相会难受?

良久。

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,带着几分认命的无奈。

悬在脖颈上的手最终还是落了下来。

却不是为了索命。

而是轻轻地笨拙地抓住了那乱蹬的小脚丫,将它塞回了被窝里。

又将被子拉上来,严严实实地给她掖好了被角,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。

做完这一切,秦宴在床边站了一会儿。

看着那小小的一团在被窝里拱了拱,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。

他那张冷硬的脸上,竟也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。

“睡吧。”

他低声道,像是在对自己说,也像是在对这漫长的夜色妥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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