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:(1 / 1)
那突兀的惨白灯光,如同舞台追光,将沈文琅护在高途身前的画面定格了不过两三秒,便又神经质地熄灭,房间重新陷入昏暗与光影交替的混乱。
然而,那短暂的清晰已然足够。
NPC在沈文琅冰冷的注视和那股无形的、令人胆寒的气场压迫下,几乎是连滚爬带地缩回了那个金属储物柜,柜门“哐当”一声被他从里面慌张地拉上,发出沉闷的回响。
背景音里凄厉的风声和哭泣似乎也识趣地低伏下去,停尸间内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静谧,只剩下无影灯电路接触不良发出的、细微的“滋滋”声。
在这片突兀的安静中,某些被无限放大的声音,便显得格外清晰。
比如,呼吸声。
高途的额头,在刚才被拽过来的惯性下,几乎抵在了沈文琅挺括的西装背脊上。隔着一层昂贵的布料,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紧绷的肌肉线条,以及透过来的、属于Alpha的,滚烫而真实的体温。那温度灼人,与他自己因惊吓而泛冷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。
还有……心跳声。
“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”
一声声,沉重,有力,如同擂鼓,透过紧贴的背脊,清晰地传递过来,震得高途耳膜发麻。这心跳声属于沈文琅,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急促,以及一种未散的、凛冽的怒意。
几乎同时,高途也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完全失控的、狂野的搏动。“怦怦!怦怦!怦怦!” 又快又急,杂乱无章,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这心跳里,混杂着未褪的惊恐,但更多的,是一种被这突如其来的、绝对的保护所引爆的、陌生而汹涌的悸动。
两种心跳声在这狭小静谧的空间里交织、碰撞,一时竟分不清谁的更为剧烈。空气仿佛凝固了,充满了某种一触即发的、滚烫的张力。
高途僵在原地,一动不敢动。鼻腔里充斥着沈文琅身上那冷冽的焚香鸢尾气息,此刻这味道不再仅仅是压迫,更带着一种强烈的、令人腿软的侵略性和……安全感。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猛兽圈在领地内的猎物,恐惧与一种扭曲的安心感奇异共存。
沈文琅也没有立刻动作。他依旧维持着将高途护在身后的姿势,宽阔的肩背线条绷得笔直。高途温热的呼吸,以及那细微的、带着一丝清冷草本气息(他再次注意到了)的吐息,正拂在他的后颈和耳廓,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、细微的麻痒。
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之人身体的微微颤抖。
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在任何场合都力求冷静自持的高秘书。这是一个活生生的、会害怕、会失措的,需要他……保护的人。
这个认知,让沈文琅心里某种坚硬的、习惯于掌控一切的东西,似乎被轻轻撬动了一丝缝隙。一种陌生的、近乎怜惜的情绪,混杂着Alpha天性中被激起的保护欲,悄然滋生。
几秒钟后,沈文琅率先打破了这令人心悸的沉默。他松开了一直紧握着高途手腕的手。
那只手,因为刚才骤然发力,指节甚至有些泛白。松开时,高途手腕上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,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。
“……没事了。”
沈文琅的声音响起,试图恢复一贯的平淡,但仔细听,却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、不同寻常的沙哑。而且,如果他此刻面前有一面镜子,他会发现自己那从不轻易显露情绪的耳根,正泛着不正常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热。
他转过身,目光落在高途脸上。
高途立刻低下头,避开了他的视线。脸上惊惧的苍白尚未完全褪去,眼睫低垂,剧烈颤抖着,像受惊的蝶翼。他死死盯着地面,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。
“谢……谢谢沈总。”高途的声音很低,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喘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羞赧?
沈文琅看着他这副样子,到嘴边的那句“连这点惊吓都受不了?”的刻薄评论,不知怎的,竟没能说出口。他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回应。
接下来的解谜过程,气氛变得截然不同。
沈文琅没有再像之前那样,理所当然地走在最前面,将高途置于一个跟随者的位置。他几乎是下意识地,与高途保持着并肩而行的距离。
在需要检查靠里的档案柜时,他会先一步上前,用身体隔开可能存在的“危险”角落;在高途专注于破解一个需要弯腰查看的机关时,他会沉默地站在他身侧后方,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闪烁的阴影,如同一头守护着领地的头狼。
这是一种无言的、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分量的守护姿态。
高途并非没有察觉。每一次沈文琅看似无意地调整位置,每一次那高大的身影投射下来,将他笼罩在安全的阴影里,都让他心头那阵陌生的悸动加剧一分。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谜题上,指尖却因为心绪不宁而有些发凉。
他凭借出色的观察力和逻辑,很快找到了关键线索——一张藏在假尸体手中的门禁卡。但当他的手触碰到那张冰冷卡片时,指尖的微颤却泄露了他远未平静的内心。
沈文琅看着他拿起卡片,没有说话,只是朝通往下一个房间的门示意了一下。
高途深吸一口气,走上前,将门禁卡贴上感应区。
“嘀——”一声轻响,绿灯亮起。
门缓缓滑开,后面不再是令人窒息的黑暗或恐怖布景,而是一条明亮、正常的走廊,象征着他们终于离开了这个该死的停尸间。
站在光明的入口处,高途下意识地回头,又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光影闪烁、充满诡异气息的房间。
而沈文琅,正站在他身侧,目光也落在他的脸上,深邃难辨。
刚才那交织的心跳声,似乎还在耳边隐隐回荡。某些东西,在黑暗与恐惧的催化下,在无声的守护与靠近中,已经悄然改变,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纯粹。
高途率先迈步,踏入了明亮的走廊。
沈文琅紧随其后。
两人之间依旧沉默,但那沉默之中,某种微妙而粘稠的东西,正在悄然滋生,蔓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