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：例外的开端（1 / 1）

“年度普调”的奖金如同一声惊雷，在高途几乎干涸的账户里炸开，也在他死水般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块巨石。金额远超他的想象，甚至足够覆盖妹妹下一阶段的大部分治疗费用。人力总监公式化地通知他时，只说是沈总亲自圈定的“特殊贡献”额度。

高途握着电话，指尖冰凉，心头却滚烫。他站在工位前，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扇紧闭的总裁办公室门。沈文琅知道了什么？是巧合，还是……

他不敢深想。沈文琅的思维如同深渊，不是他能揣测的。他只能将这份突如其来的“恩赐”归结于资本家对优质工具的维护，一种确保机器持续高效运转的投资。他压下翻腾的心绪，在内部系统里确认了收款，然后，像往常一样，沉默地回到工作中，只是处理邮件时，指尖微不可查地颤抖。

这笔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，却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，将他与沈文琅捆绑得更紧。他欠下的，不再仅仅是薪水。

几天后，一场与重要合作伙伴的商务晚宴在市中心顶级的旋转餐厅举行。水晶灯折射出炫目的光，衣香鬓影间，觥筹交错。沈文琅自然是全场的焦点，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方之间，言辞犀利却不失风度，偶尔流露的锋芒足以让最圆滑的老狐狸收敛几分。

高途一如既往地跟在沈文琅身后半步的距离，扮演着完美的背景板。他负责适时递上资料，低声提醒行程，记录要点，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。他小心地规避着任何可能引起注意的场合，尤其是酒精。

然而，总有人会将目光投向掌权者身边的影子。

合作方之一的王总，一个身材发福、满面红光的Alpha，信息素带着浓重的烟酒混合气味，显然今晚兴致极高。几轮敬酒下来，他将目标转向了安静得几乎隐形的高途。

“高助理，一直听说沈总身边有位能力超群的得力干将，今天总算见着了。”王总端着满满一杯白酒，晃晃悠悠地走到高途面前，脸上堆着热情却不由分说的笑，“来，我敬你一杯！感谢你平时对我们项目的支持！”

高途的心猛地一沉。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，胃里开始翻涌。“王总客气了，我只是做好分内事。我不太会喝酒，以茶代酒敬您。”他端起面前的茶杯，语气尽量平和。

“诶——这叫什么话！”王总大手一挥，声音洪亮，引得附近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，“跟在沈总身边，哪能不会喝酒？是不是不给我老王这个面子？一杯，就一杯！”

他将酒杯几乎怼到高途面前，浓烈的酒精气味混杂着他自身不算好闻的信息素，让高途一阵反胃，脸色微微发白。他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，骨节泛出青白色。周围的目光带着好奇、审视，甚至几分看热闹的意味，像无数细针扎在他身上。

拒绝，会扫了对方的面子，可能影响合作；喝下，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会在下一秒失态晕倒，后果更不堪设想。

就在他进退维谷，额角渗出细密冷汗，准备硬着头皮接过那杯注定会让他痛苦的液体时，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，如同切开了喧闹的利刃，骤然响起。

“王总。”

沈文琅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，就站在高途身侧，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、冷冽而稳定的焚香鸢尾的气息。那气息并不霸道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，瞬间驱散了王总那令人不适的信息素味道。

他脸上没什么表情，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，直直地看向王总举着酒杯的手。

“我的助理，需要的是清醒的头脑，不是陪酒的能力。”他的语气平淡，却字字如钉，“您这杯酒，是想让他明天无法处理贵我双方的合作文件，还是觉得我沈文琅身边的人，需要靠喝酒来证明价值？”

一番话，毒舌依旧，甚至带着毫不客气的指责，瞬间将王总那套“酒桌文化”踩在了脚下。

王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，举着酒杯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。他显然没料到沈文琅会为了一个助理，如此直接且不留情面地驳他的面子。“沈总，您这话说的……我、我这不是表示一下心意嘛……”他讪讪地想要解释。

沈文琅却没有再看他。他的目光转向那杯几乎要碰到高途胸口的白酒，然后，做出了一个让全场所有人都愕然失声的举动——

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，直接从那僵住的王总手中，拿过了那杯白酒。

动作行云流水，没有丝毫犹豫。

紧接着，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，沈文琅端起那杯对于他而言也度数不低的透明液体，仰头，一饮而尽。

喉结滚动，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。他将空杯随手放回路过侍者端着的托盘上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

整个过程，不过几秒钟。

却像慢镜头一样，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。
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音乐声，交谈声，似乎都在这一刻消失。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文琅，又看看面色苍白、同样处于巨大震惊中的高途。

沈文琅……替他的助理挡酒？

这简直比看到彗星撞地球还要稀奇！

沈文琅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死寂和那些惊掉的下巴。他拿起餐巾，擦了擦嘴角，动作优雅从容，然后才重新看向脸色尴尬又带着一丝惶恐的王总，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，却不再那么尖锐：“王总的心意，我代他领了。合作的关键在于诚意和实力，不在酒量，你说呢？”

“是是是，沈总说得对！是我考虑不周，唐突了，唐突了！”王总如蒙大赦，连忙顺着台阶下，再不敢提敬酒的事，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。

风波看似平息。

但所有人看高途的眼神，都变得不一样了。那不再是看一个普通助理的眼神，而是带着探究、好奇，甚至一丝敬畏——能被沈文琅如此公开维护的人，绝非凡品。

高途僵在原地，大脑一片空白。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，一声声撞击着耳膜。沈文琅刚才挡在他身前的背影，接过酒杯时利落的动作，饮下酒后微蹙的眉头……每一个细节都像烙印，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。

为什么？

为什么替他解围？为什么做到这种地步？

那笔奖金或许还可以用“投资”来解释，那刚才的行为呢？也是出于对“工具”的维护吗？什么样的工具，值得沈文琅亲自下场，不惜驳合作方面子，甚至替他喝酒？

他不敢想下去，只觉得一股陌生的、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泵向四肢百骸，让他手脚发麻，几乎站立不稳。

沈文琅似乎并没有期待他的感谢，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。他仿佛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，继续与另一位走上前来的宾客交谈，神态自若。

只有离他最近的高途，或许才能隐约察觉到，在沈文琅仰头饮酒的那一瞬间，他周身那冷冽的焚香鸢尾信息素，似乎有那么一刹那，变得不那么稳定，泄露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、与他平日绝对掌控形象不符的……波澜。

高途低下头，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指尖，试图深呼吸平复混乱的心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