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:气味的排斥(1 / 1)
隔壁办公室的改造工程在沈文琅的严令下,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进着,独立的通风系统和新风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,确保这片空间与外界的气流尽可能隔绝。沈文琅给出的官方理由是“提升办公环境质量,避免交叉感染”,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这更像是一种未雨绸缪的圈地行为,为他心中那个尚未证实的、关于高途的惊人猜测,预先构筑一道物理防线。
然而,外界的风雨,并非一堵墙和一套系统能够完全阻挡。
这天下午,一位重要的客户到访——宏远建设的董事长,陈天雄。一位典型的、信息素极具攻击性和存在感的Alpha。他的信息素是浓烈的烟草与皮革混合气息,粗犷、霸道,仿佛带着工厂车间里的机油味和谈判桌上雪茄的余烬,人还未至,那股强烈的气息就已经如同无形的宣言,提前宣告着他的到来。
沈文琅在办公室内,几乎在陈天雄踏出电梯的瞬间,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股不容忽视的Alpha信息素。他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,并非因为畏惧或不适,而是纯粹对这种毫不收敛、试图以气息压人的作风感到厌烦。他自身的焚香鸢尾虽然同样强大,却更为内敛和深邃,带着权利的冰冷质感,而非这种原始的张扬。
按照惯例,高途需要先行一步,在会客区迎接并引导客户前往总裁办公室。
沈文琅坐在办公桌后,目光看似落在眼前的文件上,但全部的注意力,却像高度灵敏的雷达,聚焦在了门外。
他听到高途平稳的脚步声走向会客区,听到他与陈天雄的秘书进行简短的对接。然后,是陈天雄那洪亮的、带着几分倨傲的笑声。
“哈哈,高助理,又见面了!沈总今天心情如何?我可指望着这笔大单子呢!”
“陈总,沈总已经在办公室等候,请随我来。” 高途的声音传来,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平静语调,听不出丝毫异样。
脚步声渐近。
就在办公室门被推开的前一秒,沈文琅清晰地感知到,门外那股浓烈的烟草与皮革信息素,因为距离的拉近而骤然增强了浓度。
也就在这一瞬间,他捕捉到了高途身上那一闪而过的、极其细微的异常。
门被推开,高途侧身引路,陈天雄带着他那身极具压迫感的信息素,大笑着走了进来。
而高途——
沈文琅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高速摄像机,在他脸上定格了零点几秒。
高途的脸上依旧维持着职业化的、略带谦逊的表情,但他的身体,出现了一种近乎本能的、微不可查的僵硬。那不是紧张,更像是一种……生理性的排斥和防御。
他引路时的手臂动作,比平时略显紧绷;他微微侧身的幅度,比标准礼仪要求的,更偏向于远离陈天雄的那一侧;甚至在他呼吸的节奏上,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凝滞,仿佛在下意识地屏息,试图减少那股浓烈气味的吸入。
这些细节太微小了,微小到若非沈文琅带着“怀疑”的滤镜,并且将全部心神都聚焦于此,根本不可能被发现。在任何人看来,高途的表现都堪称专业、得体,无可指摘。
但沈文琅看到了。
他看到了一株安静的雪松,在遭遇浓烟侵袭时,那瞬间收紧的枝叶和无声的抗拒。
陈天雄显然毫无所觉,他热情地走向沈文琅,伸出大手:
“沈总!好久不见,您这气势是越来越慑人了啊!”
沈文琅站起身,面上是惯有的商务式微笑,与陈天雄握了握手,巧妙地用自己冷冽的焚香鸢尾气息,在中和掉部分扑面而来的烟草皮革味的同时,也将高途隔绝在了这股气息交锋的范围之外。
“陈总过奖,请坐。”他示意了一下沙发,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高途。
高途已经迅速恢复了常态,他安静地走到一旁,准备记录会谈要点,低眉顺眼,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常从未发生。
然而,沈文琅却注意到,高途放置笔记本时,指尖的细微颤抖比平时明显了一些;他选择站立的位置,也下意识地更靠近通风口的出风口方向。
会谈在进行。陈天雄侃侃而谈,声音洪亮,信息素也随着他的情绪起伏而愈发张扬。沈文琅冷静地应对着,言辞犀利,掌控着节奏。
但他的余光,始终分了一缕给那个安静的身影。
他看到高途的额角,在陈天雄情绪最激动、信息素浓度达到一个峰值时,渗出了些许细密的冷汗。虽然高途立刻就用极快的动作擦拭掉,但那一闪而过的晶莹,没有逃过沈文琅的眼睛。
他还看到,高途握着笔的手指,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,似乎在凭借强大的意志力,对抗着某种生理上的不适。
这一切,都如同无声的证词,佐证着沈文琅心中的猜测。
一个普通的Beta,或许会对过于浓烈的Alpha信息素感到压迫,但绝不会产生如此……精准而隐忍的生理性排斥和不适。这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深处的、属于Omega的防御机制在起作用。即使有抑制剂的压制,身体最原始的反应,依旧无法完全抹除。
疑团,在这一刻,不再是漂浮的迷雾,而是凝结成了近乎实体的铁证,沉重地压在沈文琅的心头。
他几乎可以断定,高途,就是一名伪装成Beta的Omega。
这个认知,让他心底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浪潮。有被欺骗的冰冷怒意,有对高途处境更深的探究,还有一种……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,对陈天雄那身张扬信息素的、前所未有的厌恶和排斥。
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,想要释放出更多自己的信息素,将高途完全笼罩起来,隔绝掉所有外界的、不受欢迎的Alpha气息。
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。
会谈终于结束,陈天雄心满意足(至少在商业上)地离开。当他那身烟草与皮革的信息素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,办公室里仿佛空气都清新了许多。
高途明显地、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,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。
沈文琅没有立刻说话,他走到窗边,背对着高途,看着楼下陈天雄的车队离开。
“把会议纪要整理好。”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漠。
“是,沈总。” 高途应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沈文琅听着身后收拾东西和离开的轻微脚步声,直到门被轻轻关上,他才缓缓转过身。
办公室里,属于陈天雄的浓烈气息正在被高效的通风系统迅速置换,重新充满了沈文琅熟悉的、冷冽的焚香鸢尾,以及……那一片属于高途的、干净的“真空”。
但沈文琅知道,有什么东西,已经彻底不同了。
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心存疑虑的观察者。
他成了一个手握近乎确凿证据的……知情者。
而接下来该如何对待这个隐藏着巨大秘密的“雪松”,成了摆在他面前,一个远比任何商业谈判都要复杂和棘手的难题。
他目光深沉地看向那扇连接着隔壁办公室的门,仿佛能穿透它,看到那个正在独自承受着一切的人。
一种名为“占有”和“保护”的欲望,如同藤蔓,在证据的滋养下,开始疯狂滋生。